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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专栏作者:
张玮玮,音乐人。
先后加入过河乐队、IZ乐队、野孩子乐队。
与左小诅咒、万晓利、郭龙等音乐人
共同创作演出,亦是挚友。
现隐居于大理。
成吉思汗年轻的时候,他的妻子曾被草原上的一个名叫“蔑尔契”的部落抢走,回来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成吉思汗的大儿子“术赤”。因为这个,术赤一直活在血统不纯的阴影中,成年后他把压抑全部发泄在了西征的战场上,一路杀气冲天横扫欧亚,最终死在了如今的匈牙利。
对于蒙古人来说,带来坏消息的人也是小吉利的,更何况是吋汁长子的死讯。谁也不敢告诉可汗这件事情,最后他们找来了草原上最富盛名的一位游吟歌手,请他用歌来传递消息。歌手提着弹拨乐器走进金帐,对着可汗开始歌唱,七段过后歌手只字未提坏消息,可汗已经听得泪流满面。可汗打断歌手,问他:有谁死了,是吗?歌手回答:伟大的可汗,是有人死了。然后歌手告诉可汗术赤的死讯,成吉思汗痛不欲生却没有为难歌手,赐他可以用歌声唱一切事情的权利,并享受卓原帝国各部落的永久款待。
年夏天,我坐在兰州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上,看到了这个故事。从兰州出发一路向西,就像是追太阳一样。过了张掖,火红的残阳就挂在戈壁尽头的地平线上,车到玉门才落下去。西出阳关舍故人,路的那一头就是天高地阔的新疆,我的朋友在那里等我。
蔓草TraillingPlant-马木尔04:01来自西游在北京时我认识了一位名叫“马木尔”的哈萨克音乐人。我们那时都住在京郊的一个摇滚青年聚集的村子里,晚上经常凑在一起听他弹冬不拉。马木尔在哈萨克语的意思是:草原上五月份的云。五月份是草原上天气最稳定的时候,云在天上飘得很缓慢,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像那些云一样,从容地度过一生。
所以马木尔声音很低沉,性子也很慢,他缓缓地从新疆飘到了北京,落在了这个摇滚村里。他曾经在乌鲁木齐电视台做配音演员,给电视剧“三国演义”里的诸葛亮配过哈萨克语。他管小孩叫“巴郎子”,管洋葱叫“皮丫子”,还常把“韭菜炒鸡蛋”说成“韭蛋炒鸡菜”。
从认识他以后,我开始迷上了哈萨克音乐。我让马木尔从新疆给我带了一支冬不拉,然后就拜他为师,和他学起了这门乐器。夏天马木尔回新疆避暑,随后我就追随他缓慢的身影坐上了西去的火车。
到新疆后我住了半年,基本就是和马木尔或其他哈萨克人待在一起。因为常年孤独的游牧生活,哈萨克是个整体不善言辞的民族,但也是最好客的民族。在新疆,朋友是个使用率很髙的词,一旦你被确认为朋友,各种门就会对你完全敞开。
何况我还有新疆最高的通行证:音乐和乐器。我跟着马木尔参加他的各种家庭聚会和朋友酒局,我弹得那三脚猫水平的冬不拉曲子,很快成了各个聚会上受欢迎的节目。
在中部待了一段时间后,马木尔的妹妹出嫁,我又提着冬不拉混在送亲队伍里,前往阿勒泰的青河县。接亲的车队从青河专程赶来,接女方家去参加婚礼。不知道这是基于传统风俗的表现,还是因为家人在克制即将分离的伤感,一路上马木尔的家人都沉默不语。
车队刚看到阿尔泰山,欢迎的人马就已经列队在公路两旁,男方的家人拉着手风琴弹着冬不拉把我们迎下车,在路旁的草地上铺上地毯端来奶茶瓜果白酒,可马木尔与家人却不吃不喝也不怎么说话。到了青河男方的家里,女方的家长亲戚应接不暇地过来打招呼,满脸诚惶诚恐的热情,可马木尔的家人依旧是沉默。
整整一下午,马木尔一家人就板着脸坐在地毯上,我一直坐到屁股发麻,只好找了个借口出去溜达。青河是个很干净的小城,空气新鲜得让我有种换了一副新眼镜片的感觉。女方家的一个哈萨克小伙子一直跟着我,我到小卖部去买烟,刚要付账小伙子就把一张钱递给了店主,我去吃回族凉粉,吃完他把钱付了。我说我自己付钱就行,我只是个过路看热闹的,可不论我说什么,他的眼睛不看我也不回答,只是坚定地为我付账。他始终和我保持着几米的距离,直到我回到女方家里,就消失了。
晚饭的序曲是男方家牵进屋里的一只羊,主人拉着羊让客人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,然后牵到屋外对着羊念经。马木尔告诉我穆斯林每只被宰的牛羊都会有这样的礼遇,宰杀的人要告诉牛羊:今生你成为我的食物,来生我会还给你,一切在真主的安排之中,愿你顺从安息。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即将成为我们晚饭的那只羊,它顺从地躺在地上,没有任何挣扎,眼神平静而又无辜。我才明白“待宰羔羊”的意思原来就是这个眼神。
那只羊牺牲后,主人安排的节目也开始了。拉着手风琴唱歌的姑娘,双方冬不拉弹唱轮番登场,小桌子上干果点心,酸奶马奶骆驼奶应接不暇。我们就像来收账的巴依老爷一样,靠在地毯上,继续保持沉默。
主角直到最后才出现,一个四十多岁的阿肯。他是青河最厉害的歌手,做的乐器也是哈萨克最著名的。他经常做一批乐器带去乌鲁木齐,赚了钱后从乌鲁木齐一路喝,直到喝完所有的钱才回到青河。他唱的歌节奏简单而明快,一边唱一边给每个人敬洒,敬洒时就对我们说:愿我的歌变成天上的云,下雨时为你遮雨,天晴时为你挡太阳。
马木尔的父亲沉默了一路,终于开始喝酒,并且开口点起了曲子。马木尔告诉我,他小时候刚学冬不拉的时候,他的父亲回家就这么靠在地毯上,点曲子让他弹。阿肯高手那天弹了很多曲子,青河的冬不拉曲保持着新疆北部的古朴风格,那些乐曲很多就是在模仿马的动作,河水流淌,风吹过山的声音。曲子一首接一首,酒也一杯接一杯,持续了一天的沉闷终于被青河的阿肯解决了。
我不知道歌里唱了什么,但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松弛。快到十一点,那只可怜的羊被大铁盘子端了上来。主人坚持要为最远的客人动用礼节“阿萨头”,就是最年长者把羊尾巴那一人块油,裹在皮带宽的面条里,亲手喂到客人嘴里。最远的我被选为受礼者,拳头大小的一块油被塞进我的嘴里,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油腻难以下咽的食物,几乎呕吐的我强撑着体面,硬着头皮才咽了下去。
晚饭直到一点才结束,我觉得食物已经顶到了我的嗓子眼,胃里像装进了一块砖头。我走出院子,走到村子旁边的阿尔泰山脚散步消食。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新疆,成吉思汗曾经沿着这些群山,走出蒙古草原,征服了半个世界。院子里,阿肯的冬不拉曲子还在歌颂着这恒古不变的日月山川,万物枯荣。整个银河系清晰的挂在阿勒泰清朗的夜空上面,就像小学地理书里的星空图片一样。
撰文:张玮玮
摄影:XK部分图片来自于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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